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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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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瑟的房間中只有風吹過的嗚咽,夜中灑進來的月光點點星星散落在床頭,照的賀蘭葉的面容半晦半暗,難以看清。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賀蘭葉與柳五四目相對,彼此相顧無言,氣氛緊張到連一個眨眼的功夫都沒有留出來。

床上一層薄被下,兩個呆滯的身體在經過了漫長的僵硬後,終於有了動靜。

剛剛身體自然動作爬上床來縮進被子裏的柳五率先動了,他一點點往外挪了挪,然後小心掀開薄被,溜下了床。

夜中站在床前的柳五可以看見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也不知道是懶得換還是太困了,剛剛沒有脫衣服,現在依舊是一副夜行的打扮。

他面無表情站在那兒,手腳放的規規矩矩,整個人好比一個沒有生命的木頭樁子,又好像是努力在把自己當做無生命的木樁存在。

柳五的目光落在地板上,他低眉垂目,就算是他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也讓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特別是對於現在的賀蘭葉來說。

她從感覺到枕邊一沈,床上多了個人起,到柳五僵硬著姿勢下床一副罰站模樣立在那兒,時間幾乎只是短短幾息,但是對她來說,就像是一把鈍刀子來來回回在她胸口拉鋸扯鋸了一個時辰。

要命!

偏生她還不能有什麽大的動靜!

賀蘭葉眼睛瞪得都要發酸了,眼看著月光下柳五一副誓死盯穿地板不擡頭的架勢,知道是不能指望他打破僵局了。

賀蘭葉眨了眨眼,薄被下空出來的位置跑進去了空氣,她的臂膀微微發涼,她拽緊了被子,牢牢覆蓋在身上後,賀蘭葉目光落在柳五身上,清了清嗓子努力平靜道:“你回……”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在嗓子裏打了個轉兒就消失了。

她的目光落在柳五的臉上之後,才在月光的借助下,看了個清楚。

柳五的肌膚比起一般的女子來都更加白皙兩分,夜色中本來也是透亮的猶如羊脂玉般的溫潤暖白,然而她的目光下,這本該是透白的肌膚,像是被濃醇的酒熏醉了般,緋色遍布,燒到耳根,通紅得幾乎要滴血。

賀蘭葉幾乎是瞬間臉上湧上了高溫,完全不用手去摸,她都感覺到臉蛋燙的沸熱。

他害羞個什麽啊!弄得她也淡定不下來了!

賀蘭葉話哪裏還說得出口,尷尬已經要把她籠罩,這會兒只要能消失在這個房間,她寧願吃一年素。

尷尬的氣氛繼續蔓延,狹小的房間中幾乎要被這即將化作實質的氣氛完全侵蝕。賀蘭葉躺在床上只覺著她像是躺在火山中,一動是千針刺背,不動是火燒火燎。

怎麽辦?這個僵局怎麽打破?

賀蘭葉努力不去想自己臉上可以煮雞蛋的溫度,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做好了心理建設,剛一擡頭,卻不料對上了柳五的,他的眸中寫滿了欲言又止,在對上了賀蘭葉時,全部化作受驚,瞳孔一縮,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剎那間,她準備的話全部忘到了九霄雲外,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心跳幾乎要爆炸的強烈撞擊。

她藏在薄被下的手忍不住撫上了胸口,試圖借用外力讓自己的心跳平覆一下,起碼不要跳的這麽大聲,就好像心跳一直在她耳邊回響的強勁。

洞開的窗外一陣又一陣的夜風吹過,期間似乎有庭院的樹葉花草隨風晃動的窸窸窣窣,然而裝著兩個大活人的雜屋中,卻安靜的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賀蘭葉好不容易安撫好了自己剛剛因為柳五而驟然升起的尷尬與有些陌生的赧然。

打破房間僵局,只怕是做不到了,她現在似乎沒有能夠在柳五的視線下好好說話的能力。既然這樣,倒不如放置著,不去管。

柳五若是聰明,該知道怎麽做。

賀蘭葉悄悄拉起了薄被,蓋到了自己臉上,把她完完全全藏進了被中。

房間內安靜了許久之後,賀蘭葉閉著眸,敏銳的聽覺讓她聽見了衣料摩挲聲,片刻後,房間中響起了一陣窸窣,再之後,是有人躺下去時發出的摩挲。

賀蘭葉這會兒能確定,柳五是睡在了地上。

這樣就好,不去想著怎麽在這種尷尬的局面下正常的溝通,還是放緩一天,先睡覺,有什麽,明天白天了再說才是。

賀蘭葉終於放下了心來,她臉頰的滾燙也漸漸降了溫,不知不覺間,緊繃著精神放松後的困乏睡意襲來,她也不做抵抗,放任自己陷入了沈睡。

次日賀蘭葉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起初還有些茫然,漸漸回想起昨夜時的尷尬之後,慶幸地吐出一口氣,由衷覺著柳五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

善解人意的好人不在雜屋,也不在新房,等賀蘭葉忙了半天想起來她今兒一天還沒有和新婚妻子在外恩愛表現時,柳五已經不知道消失了多久了。

平氏周氏還在奇怪,畢竟一個嫁了人家的姑娘,外頭沒有什麽產業,大多是在家中與女眷們一起,白天鮮少有出去的,怎麽柳五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賀蘭葉只當是柳五躲了出去,心中有些松氣,又有些說不出來的茫然。

她安撫了家裏人,只說柳五是出去和出嫁前的閨中舊友玩耍,搪塞了過去。

這幾天她也忽地忙了起來,一忙就沒有功夫去思考關於柳五的事情,等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時,她後知後覺發現,柳五已經三四天沒有回家了。

不太對。

柳五就算是當時有些尷尬,躲出去半天一天的就算是夠忸怩的了,怎麽可能因為這點小事躲出去這麽久?

賀蘭葉越想越不對,她卻不敢大張旗鼓的氣找柳五,只轉了個圈,派了柳五的陪嫁丫鬟回去柳家送酸梅湯,得知柳五沒有回去柳家之後,她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只怕是柳五去做他本職該做的事情了吧。

雖然不算是知道的多,但是與柳五密切接觸了幾個月下來,賀蘭葉大概能猜到一些,柳五可能存在的有些身份。

這樣的人嫁進她家來,還真是讓人不由深思背後的用意。

又過了一天,賀蘭葉這天忙著把新的一批鏢單派發給手下人,送走了一大半的鏢師,從外頭與人商談了新的生意,等入了夜,從酒樓回來時,忽地發現臨陽城街道戒嚴,步兵巡防提著燈來來回回在街上搜查,金吾衛更是遍布全城。

出事了?

賀蘭葉被盤查時,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地址,順利通過回到家時,她在自己家二院中擡起頭,遠遠兒就看見了中府附近幾乎照亮天空的幾近晝光,估計到了,只怕是中府那邊出了什麽緊急事情。

不過這些和她無關。

賀蘭葉與平氏周氏打了招呼,前腳剛回到房間點了燈,沾染著酒氣的衣裳還沒有來得及脫,忽地聽見了模糊傳來的吵雜聲。

賀蘭葉屏息靜靜聽了片刻,辨認出來,位置是從她鄰居家那邊發出的。

她暗覺不妙,手中解著衣帶的手重新把衣裳系起,又從墻上取下一長一短兩把彎刀,隨手披了個鬥篷,大步走出去。

她的判斷沒有錯,她剛走出二院,從鄰居家那邊傳來的吵雜已經漸漸移動到了她家正門口,外頭燭火圍繞,馬蹄整齊,還有不少人的叫門聲。

家中的鏢師們大多出去走鏢,留下的人不足十之一,都是跑江湖的人,聽見動靜反應都快,穿了衣服火速趕出來,聚集在賀蘭葉的身邊。

“當家的,怎麽回事?”

賀蘭葉聽見自家門被拍得啪啪作響,外頭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的叫門,她目光一凝,穩重道:“只怕是例行檢查,不必驚慌,無礙。”

之前主街的模樣她是見了的,出了事能夠確定,現在不過是又能確定一件事。

官府在抓人,或者說,找人。

賀蘭葉帶著一眾鏢師們去開了門,門一開,手持燭火的金吾衛猶如潮水般湧了進來,迅速占據了外院。

走在金吾衛最後頭的,是一個身披鬥篷,面相陰鷙的消瘦男人,他緩步而入,遙遙打量了賀蘭葉一眼,漫不經心拱了拱手:“夜中擒拿賊子,此處為排查地點,打擾之處,賀蘭局主還請莫要見怪。”

對方認識賀蘭葉,賀蘭葉也憑著相貌認出了對方。

友人們喝酒時曾經提起過的,赫赫有名的刑部督捕鄭狄月。

他來了。

賀蘭葉笑著與對方拱了拱手:“督捕辛苦了,只是草民這裏都是家小,一屋子女眷,只怕不太方便給您排查。”

“沒什麽不方便的。”鄭狄月微微一揚下巴,自他身後走出來幾個繃著臉的女子,皆是一副統一打扮。

“局主說都是女眷,那就請這幾位姑娘去排查,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賀蘭葉豈有不同意的,她客客氣氣拱了拱手:“請。”

三進的院子處處點上了燭火,金吾衛圍著一圈,牢牢把守著任何通行之地,鄭狄月帶著幾個刑部女子職人,對著院子大大小小的房間一一進行著排查。

他們速度很快,賀蘭葉還沒有和鄭狄月套上交情,前頭的院子都已經看過了,只剩下最後院。

這裏只有她的新房,還有後頭的雜物。

新房外頭回廊上的紅綢還未摘下,手持燭火一路走來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見這裏的布局,鄭狄月還含著一絲笑沖著賀蘭葉拱了拱手:“還未恭喜賀蘭局主,娶到了柳丞相家的孫女。”

賀蘭葉面帶淺笑,毫無波瀾:“多謝。”

新房近在眼前,賀蘭葉笑著道:“此處就是草民的房間,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地方了。”

鄭狄月不置可否,只一仰頭,他身後的幾個女子職人紛紛上前,正要推開房門時,賀蘭葉含笑側眸看了眼她房間,這一眼,讓她猛地楞了楞。

“等等!”

鄭狄月的目光轉移過來,略帶探究:“局主?”

賀蘭葉定了定神,把目光從漆黑一片的房間挪到鄭狄月身上,笑著說道:“家中內子膽小,忽然進了生人,只怕她受驚,不若草民先進去與他說好,這幾位再進來如何?”

鄭狄月目光一轉,重新落回賀蘭葉身上:“局主憐香惜玉,只是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耽誤,若有得罪柳家姑娘的地方,回頭了我自會去丞相府謝罪。”

“現在麽……”鄭狄月的目光好似有穿透力一般,含著一股冷意,厲聲道,“還不快去!”

“是!”

幾個女子職人利落回答,同時去推那扇門。

賀蘭葉渾身緊繃,幾乎在同時沖了過去!

那扇門緩緩打開了。

卻不是那幾位女子職人推開的,而是從內到外,被拉開的。

漆黑一片的門口站著一個青絲垂發,面帶驚嚇的高挑女子,一襲鬥篷從頭蓋到腳,只能看見鬥篷內一身艷紅的紗裙在遇到冷風時搖曳顫抖。

細眉長眸的清雅女子無視了眼前的幾個職人,露出如泣如訴的委屈表情,腳步一擡,純黑鬥篷飛起,金紅裙擺劃出一道流光般的弧線,輕盈地投向了朝她奔來的賀蘭葉懷中!

“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柳傾和:“夫君~抱一個~~”

賀蘭葉:“天馬流星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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